说看就看的日出

　　当我爬起床时，还不到凌晨三点。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后，我就出发了。

　　前一天，我已经从峨眉山的万年车站爬到了雷洞坪。天黑之前便找了个落脚的地方，住了下来。今天我的目标便是在登顶看日出。说来真是好笑：大过年的，从我产生去成都的念头到买到车票，只用了半个小时。接着，从产生去峨眉山看日出的念头到坐上车，也只用了半个小时。当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，说看就看的日出。

　　初春时节，半山腰上的夜晚用春寒料峭形容再贴切不过了。即便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和冲锋衣，也能感觉到细细的风就像一双魔手，划过脸颊，然后生生地，一点一点地将皮肤上的热量拽走。我打了个冷战，往山顶望了望，迈起了步子。

　　峨眉山并不像华山那样陡峭，但是战线却拉得很长。从半山腰的万年寺到金顶有差不多三四十公里的路程。道路蜿蜒曲折，千回百转。抬头看，远处一闪一闪的亮光，稀疏得装扮在半空中。再仔细看，能分辨出缓缓移动的是登山者发出的灯光。而那些静止不动的就不知道是休憩的人还是星光了。

　　从雷洞坪到金顶有大概两小时的路程。虽然不远，但是却非常难走。一方面是因为夜晚行进，另一方面是因为前一天爬了大部分的路程，休息一晚后虽然恢复了精力，但是整个小腿肌肉酸疼，十分难受。

　　周围很安静，西风“嘶嘶”地细声吹过，卷得四周的草木“哗哗”地低语。四周黑洞洞的，手电筒照过的地方偶然会惊扰到一些小动物。不过他们在我发现之前就“哗啦”一声逃之夭夭。有的甚至反而把我吓一大跳。

　　渐渐地，有人从我身边经过。有的还惊奇于我独自一人，停下来攀谈两句，相互叮嘱谨慎小心，然后继续前行。我有时候也从别人身边经过。一路上，能遇到形形色色的各种人。年轻的情侣们大多是男孩负重，同时还一路护着女孩；年长一些的大叔大妈们大多低头不语，看起来身手矫健，行进速度一点也不输年轻人；还有一家三口手牵手的，孩子看起来还睡眼惺忪，被爸妈一步一拽地往前走。有三五成群，欢声笑语的；有两人结伴，细声细语的；唯独不见有像我一样，茕茕孑立，形影相吊的。

　　金顶是峨眉山的顶峰，上面有一片平地。当我到达金顶时，天还没有任何一丝要亮的痕迹。不过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观看日出的人。我又往回走了一些，坐在了一个石头上，远离了大部分人群。不知是天还没亮，还是大家都期盼着日出，诺大一片地方，如此多人，竟然不觉得喧嚣。

　　没过多久，天边就泛起了一丝鱼白，天空顿时被分作上下两半。渐渐地，细细的鱼白往上扩散、延伸。橙色的云霞也慢慢地从天地分界线中爬出来。从刚开始的模糊一片，慢慢地越来越清晰。到最后现出了云彩的轮廓。

　　一不留神，天边已经亮堂了。远方天地相接的地方形成了明显的反差。上面的天空是一片浅蓝，下面则是昏暗一片。

　　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瞬间，太阳悄无声息地在云层中间探头探脑。人群中顿时引发一阵骚动，人们都在叫嚷着：“日出了，日出了！”随后，所有人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，又迅速安静了下来。

　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，从一丝丝身影到红彤彤的圆球。天际越发明亮，太阳越发清晰。

　　我以为我会很平静地欣赏日出，然而我分明感觉到我心里的弦越绷越紧。

　　太阳不断升高，云层似乎再也无法束缚住它。从红彤彤的圆球中渐渐迸发出明亮的黄色光亮。太阳正不断地展示出它惊人的生命力。远远望去，太阳周边的天空也被它带着抖动了起来。很快，太阳便彻底从云层中脱身，蒸腾而上。阳光一下子洒在了山顶所有人的脸上，人群中充满了欢呼声。不远处的情侣激动得热情拥吻。

　　这一刻，我觉得生命里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。我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，发自内心的开心。我好像突然重新认识了世界，对事物有了更深的理解。不知这是不是孟子所说的“浩然之气”，但是我确实感觉到内心的宽厚宏博，充乎天地之间。

　　美好的东西真的能够让人深陷其中，流连忘返。下山的路上，我一直在问自己：上山是为了什么，下山又是为了什么？

——2018年2月21日 凌晨